记:我们想知道您此次来华的第一印象。
托:我来过中国六次,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十年前。中国曾经落后,但你们的改革是本世纪的一件大事。中国正在成为第三次浪潮的中心。
记:从农业浪潮、工业浪潮,直到今天的信息化浪潮,您当年的预言正在变成现实,对此您做何感想?
托:我更关心这个递进过程中的复杂变化。比如今天的巴西,在亚马孙丛林中,人们还在用暴力掠夺土地,那里还处于第一次浪潮中;在圣保罗,我看到大量的工厂,城市中的塞车,这是第二次浪潮最明显的社会特征;在里约热内卢,我又可以看到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信息展览,这里显然已身处第三次浪潮之中。
在很多国家,三次浪潮几乎同时存在着。不同层次的浪潮在同一个国家里发生碰撞时,往往需要迎接难题,战胜困难。这大概就是中国人所说的“改革”吧。
记:近一两年来,全球范围内的大企业间兼并重组浪潮愈演愈烈,在您看来,今天那些正变得越来越大的公司,十年后会怎样?
托:我想,用不了十年,大概也就在三五年之后,这些大的集团、公司就会再次分裂开来。
70年代初,我为美国电话电报公司(AT&T)做过一份发展报告,我的建议当时并不被我的客户接受,但12年以后的事实证明了我的预言:AT&T在走了一段盲目求大的弯路后,最后还是以分散的方式适应了市场的发展。
数百万家小公司吸纳着比500家大公司多得多的劳动力。有句话叫“船小好调头”。意大利北部的小企业非常多,都很有生产效率,它们之间以联网的方式,得到了共同发展。小公司可能更适合信息时代的要求。
记:您在《力量的转移》一书中提出,人类社会中有三种形式的力量:最初级的是暴力,中级阶段是财富,高级阶段是知识。在下个世纪,会不会出现大部分信息被少数国家垄断的局面?
托:你可以藏起黄金,藏起石油和枪,但你无法藏起知识。知识是不能被垄断的。
在未来的竞争中,知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。知识不能被垄断,但是应当被保护。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,都要特别注重保护知识产权。否则,我们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人去搞创新了。
激励科研人员去创新,除了直接用金钱,还有很多其他的途径。比如像微软那样,给雇员一定的股份,当自己的收益直接与公司利益挂钩时,人们就会拼命地工作。
创新能力的提高,还取决于整个社会保障制度的健全。比如我在创新中出了差错而丢掉了工作,而我的房子、养老、医疗、子女教育等都还存在,这些生活因素是相对独立的,这样就会增加我从事创新的勇气。这是美国能涌现出较多的新创造、新发明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在中国和日本这样的国家,很多人一生只从事一项工作。而美国人一生中往往要换六七次工作,除了经济的因素,他们还觉得,每换一次工作,就能学到很多新的知识。
记:曾有人说,世纪末将发生大的恐慌、大的悲剧。请您为我们做一下关于下个世纪的预言。
托:去年发生金融危机时,很多人认为这就是大劫难的开始。我不这样认为。过去,建立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时,只要美国和英国点一下头就可以了,现在不同了,上百个国家都渐渐有了自己的发言权。